“小語，你叫我一聲姐姐，我也把你當妹妹看待，有什麽話你直接與我說？什麽事情讓你這麽不開心？”

“其實我沒有不開心，就莫名其妙的，情緒高漲不起來。”韓小語的聲音細弱蚊蠅，但伊雲纖塵還是聽得一清二楚。

該如何說呢？韓小語這話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，讓人沒轍。

沈零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伊雲纖塵，她接過來，卻瞧著沈零無奈一笑，想來她早勸解過小語了，只是沒用。

伊雲纖塵抱著茶杯暖了下手，方才開口說：“有時候呢，天上會突然掉下來一塊石頭，不偏不倚的，就砸中了你，猝不及防的，毫無防備。”

韓小語看著伊雲纖塵認真的神色，她仔細咀嚼一番。

“纖塵姐姐你說的沒錯，就是突然掉下來的石頭。”

“石頭砸著你了？你怎麽辦？”伊雲纖塵繼續問道。

韓小語遲疑著，沈零替她答覆道：“那自然是受傷了去看醫師，去把石頭收拾掉，然後繼續前行。”

韓小語看了沈零一眼，伊雲纖塵覆問道：“小語，你認為呢？是不是應該這樣？”

韓小語睜著大眼睛，一閃一閃，疑惑著，旋即點了點頭。

“是這樣，解決問題。”

“對，沒錯。石頭既然這樣解決掉了，還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
韓小語的眼神忽然一亮，大大的杏眸裏泛著神采奕奕的光芒，好似豁然開朗。

可是眨眼睛又見她眼神一黯。

“可還是砸疼了。”韓小語委屈出聲。

“這有什麽好在意的，誰還沒被石頭砸過呢？活在這世上，是是非非數不勝數，如果都成了心結，那還活什麽？”

伊雲纖塵凝視著韓小語，繼續開解。

“就如同我與沈茹初一樣，有時候我就很無奈，我做錯什麽了嗎？她這樣對付我？小語你說我到底做錯什麽了？”

“沒有……沒有！”韓小語猶豫一下，旋即斬釘截鐵答覆。

“既然沒有，那我為什麽要承受這些？這個原因如果要去探究，根本找不到答案！我沒錯，但就是被沈茹初那個石頭給當空狠狠砸中了。”

我沒錯，但就是被沈茹初那個石頭給當空狠狠砸中了。

韓小語秀眉一蹙，嘆息一聲，“我頭一次發覺，活在這世上好累呀。”

沈零微笑道：“小語，那你問問你纖塵姐姐，有誰活的輕松嗎？就像你飛絮姐姐一樣，她不也一樣有她的苦惱與煩惱？”

韓小語笑了起來，“對啊，沒錯。”

伊雲纖塵與沈零相視一眼，見韓小語重重點頭，保證道：“你們無需為我操心了，我想開了，這就是事實，這就是這個世界，無法避免的，我只能夠去面對。人不能太懦弱。”

沈零也擡手拍拍韓小語的手背，“最要緊的還是抓住自己手中的幸福，不要讓自己後悔，不要讓自己遺憾。”

“所以呢，小語，你覺得你的幸福應該是什麽？”沈零循循善誘。

韓小語張了張口，又突然不說話了。

伊雲纖塵瞇了瞇眼，微笑道：“小語，我問個問題？”

“纖塵姐姐你說。”韓小語擡起頭。

“你與柳飛道最初是怎樣相識的，見的第一面是怎麽樣的？”

這話，讓沈零也恍惚起來，只不過她想起來的那個人，是折柳城中的尹歸緩。

“初次見面？”剛一回想起，韓小語的杏眸中就泛著明朗的光彩。

“纖塵姐姐你想知道？”

“當然了，我也好奇，眾生百態。”伊雲纖塵笑說。

這話說來並不長，時間也並不久遠，但韓小語想來都是覺得萬分美好的。

“在折柳城，我家的院落中，當時有顆枝繁葉茂的桂樹，正是仲秋時節，上有桂花朵朵，還有兩只隔壁家當寵物獵來的喜鵲。

我呢，穿著一襲青色的襦裙，白色繡花的上襦，鵝黃色的系帶，淡黃色的披帛，正在桂樹旁蕩秋千。

享受著愜意呢，可是擡頭突然聽見一聲口哨聲，我家房檐上落了一個翩翩少年，比我大兩三個年歲，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的模樣，就是柳飛道。

那時我十四，他十七，如今我已滿十六，他還是十八。”

說起來這話的時候，韓小語滿眼都是星辰，晶瑩剔透的皮膚都散發著光澤。

看著她的面頰，伊雲纖塵不用詢問也該知道她與柳飛道的模樣，與她和百裏少敘的相遇，是截然不同的。

充滿算計與防備的沒什麽好說的，美好的事物如同柳飛道與韓小語，就讓人覺得這世間很美。

伊雲纖塵問道：“當真是少年郎應該有的模樣，肩頭挑起的都是朗朗清風，丹桂飄香。可是現在為什麽要變呢？”

“朗朗清風，丹桂飄香？”韓小語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，看了伊雲纖塵一眼喃喃出聲。

韓小語的神色變得覆雜起來，那是伊雲纖塵難得在韓小語的眼神中看得見的渾濁。

看來這沈茹初這次做事確實是過分了些。

伊雲纖塵按捺下心中的怒意，溫和聲道：“小語，你和沈茹初之間不論發生什麽事情，那都不是你的錯，也不是柳飛道的錯。既然你覺得他是你的幸福，你就應該抓住他，享受這一切，不應該讓外人來破壞。”

沈零也頷首道：“有時候我也很害怕，若是以後沒有尹歸緩在我身邊了，我會怎麽辦？但是我覺得我要珍惜現在。”

“珍惜他愛著我，護著我，寵著我，哄著我……享受這一切的美好。”

韓小語反手握住沈零的手，“兩位姐姐，我很感謝你們如此推心置腹，我也想明白了很多，我不會再去糾結沈茹初的事情了。但是……”

“但是什麽？”

“但是尹歸緩是尹歸緩，柳飛道是柳飛道，他沒有尹歸緩那麽單一。”

說道此處，韓小語皺起了眉頭，就在此時，大門又突然被人推開。

眾人一楞。

“柳飛道？”沈零微微錯愕，這大半夜的他怎麽跑過來了？莫不是剛才一直在聽墻角？

她看了伊雲纖塵一眼，後者無奈一笑，這個尾巴甩不掉，她又能怎麽辦？

再者說了，柳飛道是性情中人，她也就幫他一把，畢竟世間難得，簡單的愛情。

柳飛道聽得伊雲纖塵與沈零勸解，這心裏頭是美滋滋的，跟她們兩個仙女一比較，他哪裏是油嘴滑舌了，那根本就是笨嘴笨舌不會說話。

可是正聽著高興著呢，卻是見小語，對自己還有很大的誤解，這一點他一定要現在解釋清楚。

免得夜長夢多。

“小語，天地良心，我真的沒有拈花惹草！而且方才柳湘兒還說，訂親一事是她瞎說的，她在那裏胡鬧，我這裏有通訊器的記錄，我給你看。”

柳飛道敞開大門，隨著一陣風，撲在了韓小語的面前。高高舉起手中的通訊器，指著裏面的內容給韓小語看，生怕後者還會誤解他。

伊雲纖塵無奈一聲，起身去關上房門，那一陣風才消停下來。

“你的意思是說，你沒有與她訂親？”韓小語看著杵在自己面前彎著腰的柳飛道，她發問道。

“當然沒有！”柳飛道重重點頭。

韓小語的面色並沒有因為得到這個消息而好看一些，反而是更加僵硬倔強，瞧著唇色有些蒼白。

“雖然沒有訂親，但是你與她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你不要說我這是在無理取鬧，現在是你在求我！”

韓小語說著話，心裏的委屈更甚。

看起來她現在猶如刺猬，身披尖刺，但是那堅硬的外殼下是一顆柔軟而脆弱的心。

柳飛道忙是解釋出聲。

“小語，柳湘兒跟我，光著屁股一起長大，我們倆什麽事兒都沒有，這句話我相信你也聽煩了。也正是因為這種關系，才容易讓人造成誤會。”

“我仔細想了想，這事兒也是我做的不對，這要是你天天跟別的男的混在一起，我也不高興，不樂意。”

“小語，你放心，這次回柳家我肯定不見她了，這輩子打死也不見，就算路邊碰見了，我也當沒瞧見。”

說著話，柳飛道就差舉手發誓了。

韓小語嗤一聲，“你見不見她那是你的事兒，不要把我說的這麽小心眼。”

伊雲纖塵與沈零相視一眼，看起來小語脾氣還挺大的，氣到現在還沒消。

不過也正常，這事兒的確是柳飛道做的不對，所以就得他自己來擦屁股了。

如果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，從而改正那是好的。可是如果他沒有認識到，那就又會像之前一樣，只能讓韓小語更加傷心，更加難過。

伊雲纖塵坐了下來，喝了一口熱茶，揉了揉自己有些脹疼的太陽穴，認真看著這一對璧人在那裏重歸於好。

“對對對，我們小語可大度了！但是我覺得柳湘兒這小妖女，老是在那作妖，我不能老跟她混一起。”

聽著柳飛道這麽鄭重其事的保證與道歉，韓小語也忽然大度了。

那個心結也就解開了。

之前柳飛道的確是口口聲聲說著他們從小一起長大，什麽事都沒有。

就是這種話，讓她心裏很是不舒服，有些時候也覺得挺委屈的，瞧著都很紮眼。

但是現在柳飛道能反應過來，能改過的話，她覺得她也沒必要抓著人家不放。

只要他有這個心思不跟人家鬼混，那就沒什麽問題了。

朋友還是朋友，該幫忙還是幫忙，這個，韓小語不會多說別的。

她自然是柳飛道口中善解人意，大度的小語。

“小語，你笑了，你笑了是不是就原諒我了？”

柳飛道仔細盯著小語的面容看，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。

韓小語撇嘴笑道：“我不是原諒你了，而是我放過我自己了。我不與你斤斤計較。”

“對，我們小語是愛我的，自然舍不得我受傷，舍不得我不開心。”柳飛道賤兮兮地坐在韓小語旁邊，拽著她的手，死命都不放開。

韓小語噗嗤一笑，“油腔滑調！”

伊雲纖塵失笑道：“小兩口可別在那裏打情罵俏了，現在時間都已經淩晨了。柳飛道剛被家裏人說過，又被執法堂剛拎出來，他居然還能不顧門規，夜不歸宿，那定然是真心在指引著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！你纖塵姐姐真聰明，會說話！”柳飛道忙誇讚一聲。

餘光瞥著韓小語，見她高興了，他想，以後伊雲纖塵要他上刀山下火海，他也肯定去試一試。

沈零笑道：“哪裏是她會說話，而是她心口如一，說出了你的真心實意吧？”

柳飛道一楞，旋即哈哈大笑，頷首應著，“是！是是！沒錯沒錯！”

這裏一派歡顏笑語，如同寒冰碎裂，春暖花開。

沈零笑著，卻突然不安生起來，她翹首望著窗外，看看柳飛絮回來了沒有？

這宿夜未歸，若是真的被發現，那可不是一件小事。

伊雲纖塵發現了她的異樣，忙問道：“可是擔心柳飛絮？”

沈零點了點頭，問柳飛道，“你知道柳飛絮做什麽去了嗎？”

柳飛道一樂，“我自己的事情還整不清楚呢，我哪有心思去管她？”

就在此時，柳飛絮突然破門而入。

“氣死我了！氣死我了！”

柳飛絮一把撞開門，沖了進去，面色通紅喘著粗氣真是被氣炸了！

伊雲纖塵詫異地問道：“你怎麽回事？”

她忙是站起來，跑過去關上房門，這大半夜的，柳飛絮是碰見什麽鬼了？氣成這個樣子。

柳飛絮那火苗直噴伊雲纖塵，“還不是你個烏鴉嘴，說什麽周席顏真的會跟我定親，你真是一語成讖，那簡直就是噩夢！”

伊雲纖塵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，無語道：“我可沒說，是百裏少敘說的。”

“你們夫婦倆都是烏鴉嘴！”

“你說話歸說話……”唾沫橫飛，到處都是，惡不惡心？伊雲纖塵這話還沒來得及吐出來。

“呀，你知道啦！”柳飛道到是站了起來，眼裏亮光乍現。

聞言，柳飛絮的槍口直接沖向柳飛道。

“我上次問你的時候你還咧嘴笑著，說什麽周席顏腦袋進水了才會娶我，這把我一頓嘲諷的，現在呢？真的要定親了！雙方爹都已經見過了！”

“你這是扳回一局的意思？”柳飛道反問一句。

柳飛絮被氣樂了。

“扳回一局？”

這眼前要是有個棺材，柳飛絮指定跳進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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